【专访】盛屯矿业常务副总裁孙建成:大银行家眼中的中国珠宝市场

近日在深圳举行的盛屯集团年会上，笔者有幸采访了盛屯矿业常务副总裁孙建成先生，曾担任多级银行行长的他以更加客观、更加真实的视角解读当前国内珠宝行业的现状和未来。

因为珠宝属于奢侈品或者泛奢侈品，不属于消费必须品，一定是消费者有了富余的钱才会消费珠宝。有一种说法：“珠宝行业一定是经济繁荣时最后一个兴盛的行业，又是经济衰退时，第一个开始落寞的行业。”

因为原材料价格高昂，导致珠宝企业为产品库存担负的资金压力非常大，同样也让珠宝行业的进入门槛比较高。目前开设一家珠宝零售店投入的资金至少要300万，比其他行业的准入门槛要高出很多。

黄金是珠宝首饰应用最多的贵金属材质，它又是金融行业的必须品，是硬通货。因此，黄金珠宝首饰产品的上下游流通甚至可以理解为资金、货币的流通，这个行业所需要的流动资金非常大。

对于上游生产企业而言，规模化经营显得尤为重要，只有规模化经营才能有效节省成本，扩大利润。

当前业内部分优势企业一直在产业链整合方面寻找机会，产业链运作能有效降低渠道成本，能让自身企业品牌完整的向直接客户（终端消费者）输出，从而形成独具一格的品牌。

珠宝首饰是一个工艺与艺术结合得非常紧密的产品，手工技艺的比例非常高，机器无法替代。国内珠宝企业因为成立的时间都不是很长，在高端珠宝制作工艺和技术很难达到，大部分企业都在国外邀请工艺大师协助完成高端产品的制作。

黄金、铂金、钻石等材料都随着全球市场不断变动，而且频率还很高，珠宝企业除了生产产品外，还必须实时关注材料的价格变动，并及时做好“对冲”，才能有效避免材料价格变动带来资产的损失。

虽然这是一个传统行业，而且还处于粗放式的发展阶段，但其实对管理水平要求很高。不同于其他行业，珠宝企业仅仅在货品管理、原材料采购，财务体系等方面的复杂程度就非常高，所以很多珠宝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后，已经不是业务跟不上，而是企业内部的管理能力跟不上。

现在全国几乎所有行业都在热推“互联网+”模式，高喊“转型”，可是珠宝首饰不一定适合在互联网上销售，至少所占的比重不会很大。互联网销售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去掉中间环节，降低成本，低价销售给网购顾客。而珠宝首饰的价值体现不全在价格上，更多体现在消费者对珠宝的体验感，情感诉求等，而且珠宝首饰消费的频率不大，重复消费频率更小，追求速度、薄利多销的互联网销售很难实现预期目标。但互联网技术却能帮助企业更好的完成内部管理及产品推广。

无论是上游加工企业，还是终端零售，这几年珠宝行业飞速发展，小型企业增量异常放大，无序竞争导致上游工费偏低，恶性价格竞争也导致以黄金为主的终端首饰销售无利润。而小企业的资金投入不能减少，人力成本太高，导致很多小型企业多数亏损，2015年表现得尤为突出。

近几年，为扩大产能，争夺渠道，很多珠宝企业盲目向银行借贷，而盈利能力却并不高。在其他行业，负债达到净资产30%就已经是高危红线，李嘉诚运营企业必须把负债控制在净资产的20%。而珠宝企业通过“货押”向银行贷款，负债率甚至达到总资产的50%，意味着负债达到净资产的100%，资金链稍有变动，就可能马上陷入债务危机，这类企业不在少数。

从2014年以来，珠宝行业进入萧条期，一些已经倒闭或正面临倒闭中。深圳水贝作为全国的黄金珠宝的批发基地，近期频繁出现客户拖欠货款后破产或“跑路”，行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，供应商与批发商、零售商相互戒备，给本已减缓的产品流通速度雪上加霜，这种状况持续下去，可能会加速部分企业的倒闭。

“银联宝事件”引发了珠宝行业的连锁反应，不仅银联宝起诉的20多家企业受到很大影响，最致命的是银行开始质疑珠宝行业，“惜贷”、“担心坏账”成为大部分银行的普遍情绪。自2008年以后，因为银行资本的介入撑起了珠宝行业飞速发展，而现在也因为银行对珠宝行业信贷的收紧和压制，导致珠宝业一度面临资金紧张。

在行业经济整体下滑的形势下，也有部分企业逆流而上，逐渐壮大。这批企业往往较早开始加强企业内部管理体系建设，专注产品技术研发，提升自身竞争力，而非盲目引入资金扩大产能或渠道，在未来几年，这批企业将能获得较好的发展。

这个行业到了“一个最坏的时代，也是最好的时代”，银行对珠宝行业收紧贷款，这给资金密集型的珠宝企业带来重重危机；而另外一方面，一批专注于珠宝首饰生产研发，不断提升企业内部管理优质珠宝企业会凸显出来，当然也会得到资本的护持，从而获得快速发展。

2002年国内黄金珠宝市场才完全放开，行业发展历程短，10年以上的珠宝企业比较少，依然以中小型企业偏多，属于创业成长期，规模小而分散。

国内很多珠宝品牌根本没有打造品牌的意识，从品牌名就可以看出来，譬如周*福、周*生、周**等等，产品同质化非常严重，一个商场内几十个珠宝品牌专柜，款式、风格几乎类同，让消费者很难通过产品识别是哪个品牌的。品牌没有内涵，缺乏差异化等同于商号。

很多珠宝企业从小作坊做起，得益于这10年来黄金持续溢价的风口，迅速做大。然而，一些珠宝企业主从进入这个行业就没有定位，什么赚钱就做什么。不少珠宝企业拿到银行贷款做了房地产，看到什么行业火热就投什么行业，其实隔行如隔山，根本不懂房地产用仅有的一点银行贷款去做，风险也是很大，同时也越来越认为珠宝行业不挣钱。做实业在在于坚持，不坚持很难做大。

很多企业大都是从加工厂做大的，往往是出于成本考虑，不愿意投入产品研发，所以抄版、盗版非常严重，也导致国内珠宝行业研发设计水平低下。

珠宝行业是一个资金密集型行业，企业运营需要大量的资金，很多企业以前依靠自有资金平稳发展，2008年后，银行资金进入行业，企业很容易贷到款，加之各地珠宝零售店数量迅猛增加，需求放大，很多上游珠宝加工或品牌企业靠负债扩大规模，铺设渠道，负债率极高，风险较大。

珠宝行业看似传统的行业，其实需要更高的内部管理水平，产品线长、职务繁多、资金量大等都考验着企业主的能力和智慧；黄金、铂金等贵金属是珠宝首饰的重要材质，而它的价格又波动频繁，风控意识缺位也导致很多企业经营很不稳定。

目前很多高端工艺的技术人才必须从国外邀请，国内十分缺乏，即使高端设计师，国内品牌也喜欢从国外请，成本和代价都很高，但国内缺乏人才没有办法。上游加工厂的盲目扩张，也直接拉高了普通工人的工资，当前最基层的流水线工人平均工资都达到了4000元以上，劳动力成本明显偏高。

当前80、90后逐渐成为消费主流，已经改变了上一代消费者以婚庆和送礼为主要目的的消费。除了婚庆需要的硬性消费需求外，还有日常佩戴，服饰搭配以及各种场合佩戴不同珠宝的消费习惯都会形成。

中国人均黄金珠宝首饰持有量低于亚洲平均水平很多，与美国、印度等珠宝消费大国的差距更大，因此今后的中国珠宝消费总量还有倍速增长的空间。

当前珠宝首饰产业有些“片段”化的感觉，产品经过工厂加工出来，集中堆在展厅，然后由全国的二级批发商分散批发到各地零售店。产品从生产到消费者，只是把一个“材料”转移到消费者，一件珠宝不仅仅只是贵金属材料和宝石，它还附件着很多文化和寓意。未来的珠宝产业链会呈现很多珠宝品牌的个体，也会加速实现材料、研发、生产、加工、销售一体化进程。未来加工厂为品牌专属定制与加工珠宝首饰会成为常态模式。

未来，珠宝企业上市会越来越容易，不再单纯依靠银行贷款来获得资金来发展。这样，资本也将会更快流入珠宝行业，带动中国珠宝产业又一拨快速发展的黄金期。

未来规模化化珠宝企业将会主导这个行业，当然也会诞生更多个性化企业，大企业将占据标准化珠宝产品市场，而个性珠宝企业或门店将主导个性定制的消费需求，而这类小而特色珠宝企业的空间会非常庞大，产值总量甚至不会低于规模化企业。

“商号化”的珠宝品牌将越来越艰难，而真正具有品牌内涵、独特风格的珠宝品牌将更加被市场接受，抢占市场份额。

企业正规化、内部管理的精细化会成为珠宝企业必须达到的标准，外围资本也会要求企业运作更加明晰和标准，管理的重要性会被广泛认知，中高层管理人才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会十分紧俏。

全国各区域市场的珠宝消费习惯将会更加明晰，产品的研发设计将根据区域消费习惯而定，而企业也将会被分化、细化，很有可能一个珠宝企业就专注生产某个区域的产品，某种类型的产品，各有特色，各有专攻。